笔趣阁H - 玄幻小说 - 欲笼(强取豪夺1v1)在线阅读 - 候鸟南飞

候鸟南飞

    小舟里进来一人一狗,变得拥挤不堪。原本一直玩手机的男人才抬头分出个眼神来。

    那女孩儿一屁股坐下来,船一直摇晃,带上来的狗也不听话,尾巴甩得像螺旋桨。叁人其乐融融,气氛不错,唯独忘了还有人兴致不高。

    他不应该带她出来的。魏知珩越想,越觉得不值。当初就应该锁在笼子里,管她是生或死,死了再换一个就是,凭什么要他大费心神,还治病?这已经失去了他定下的价值范畴。

    所以他根本不需要呆在东枝那么久耽误时间,更不会出现在这里,跟一条狗和一群脏乱差的东西挤船坐。

    文鸢压根儿没意识到自己的过错,就像要刻意忽略她,自己还往边缘挪了挪,让娜娜有更多空间。

    女孩儿年纪尚小,看任何外来事物都是新鲜的,她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只是离这里近百公里的曼德勒。那也是一座繁华的大城市,只是最近打仗,爸爸不让她乱跑了。

    萨达拉摇晃着船,还在喋喋不休,说他这个女儿真是,都不好好上学。以后出去做点什么呢,总不能一辈子呆在这里,这个小村庄不适合年轻人。

    说着说着,又开始提她小时候的趣事,从牙牙学语到光着屁股满田野跑,说得兴致勃勃。

    “知道了爸爸,你好烦,别说了。”娜娜不耐烦。她不想在外人面前提这些。

    文鸢却始终沉默。

    两人你一言我一语,没怎么照顾到客人的感受。能看得出来,萨达拉很宠溺这个女儿,也爱老婆,说来说去都围着老婆孩子转。

    “今天就跟我回去看妈妈,她还给你买了条新裙子,既然回来了我们也不用东枝看你,下周就是你过生日了。”萨达拉神神秘秘,“别告诉她,我说漏嘴了。”

    娜娜欣喜。不过她转过头就看见这个姐姐一直沉默盯着湖面,有些抱歉。他们好像话太多了。

    只是她盯着湖面的时候,身边的哥哥也在看她,看了好几眼。

    文鸢其实也算不上难过,只是听着有些感触。如果,如果她也有一个正常的家庭,即便不富裕,是不是也会像他们这样。这样的话,妈妈也不会死。

    回忆排山倒海袭来,湖面的水被太阳折射的光晕映得红彤彤地,像妈妈倒在血泊时一样。

    文鸢忽然猛地一颤。

    下瞬,手臂传来灼热的温度,有人稳稳地拽住了她。

    “不想听那就不听了。”

    抬眸,是一张浸泡在阴凉中的脸,带着一丝关切。

    霎时所有人都识趣闭嘴。

    他当然知道她想起了什么,有猜颂这种爹,任谁活着都受罪。她这妈跟了十几年,到头来居然连个小老婆的名分都没捞到,无名无份地害死全家,留下一个女儿苟活。

    看见别人乐呵呵,这会儿,他若是不给点温暖,说不定还要跳河。

    这可不行。

    魏知珩装模作样想将她揽进怀里发发慈悲安慰几句,文鸢却推了推他,拒绝男人突如其来的关心。

    他的脸色微微一滞。

    “还有外人在。”她用仅有两人的声音凑近说。

    魏知珩看过去,父女俩都默不作声。

    因为挨得近,香味几乎是扑面而来。他都不知道,她还有随时随地能降人火气的作用。不过这一举动确确实实愉悦了他,魏知珩没有说话,算是默许。

    慵懒的午后,慵懒的天空,一切都静谧得美好。

    女孩儿突然惊喜地指着湖面,大喊:“快看快看!”漂流的小舟已经到了一座寺庙附近,这座寺庙很是奇特,就建造在浮岛边上,她高兴地介绍,这有个好听的名字,跳猫寺。

    “你看你看,寺庙里的阿猫都会跳哦!”

    她所指的方向,正是敞开的寺庙门前。传闻说以前寺庙里的僧侣会专门训练猫跳跃,这才有了这个名字。

    现在是放午饭的时间,十几只猫在寺庙门前接受投喂,游客们和僧侣弯着腰喂猫。

    娜娜说他们如果再来得早一些就能看见自行车赛车比赛了。娘水镇举办了个比赛,那天特别热闹,好多的警察来维持秩序,特别好玩儿,就坐在船上看他们比赛呢。

    来来往往许多的客船,他们都是去往曼德勒古都的。因为船上的客人都在给小费。

    还有啊还有啊,女孩儿遗传了爸爸的碎嘴,乐此不疲地介绍,说这里有一支少数民族喀伦族其中一支的巴东族。她对着脖子比了比,“就那个,脖子上也别多铜圈颈环的,等再过去一些就能看到了,他们都不经常出来的。”

    不过今天运气很不错,竟然看见了巴东族的女性蹲在湖边用稻草清洗自己。

    “她们在做什么?”

    “她们在用稻草洗脖子上的铜圈呀。”女孩儿说。

    船开进了传闻中的水上集市,停泊的地方好多船夫在趁着休息时间玩牌,不过叁米的河道是唯一通行的路,来往拥挤不堪,两边都是商店,许多小舟上则堆满了要卖的瓜果蔬菜,小贩们大声吆喝叫卖。见到有船进来,船夫们才推搡着不情不愿挪位置。

    文鸢还有些顾虑魏知珩不肯走。他看不上这些又乱又嘈杂的地方,必然也不会跟着。这么想,等要下船了,她问要不要一起走。

    “不用了,你玩。”魏知珩柔声一笑。

    岸上有餐厅,多半一会儿要在浮岛的餐厅用饭,不过既然他说不用,那就不用吧。

    文鸢跟着娜娜上了岸,身后还跟着四五个武装士兵,这些人又高又壮,格外显眼。她回过头去看,魏知珩目送她离开,刚低头,感觉到有人在看,于是抬头,果然有人在偷看他。

    那么多双眼睛里,他单独锁定了最独特那个。

    等到人消失,男人也下了船,找了家咖啡馆坐下。这里没空调,他就坐在大伞下的椅子,闭着眼睛感受湖风,慵懒惬意。身边则站着两个高大的男人,眼神巡视周围。

    说起来,他现在也真是越来越像个好人了。至少在她面前,勉强改观。魏知珩自觉好笑。

    进入水上集市,这群人寸步不离,跟着的萨达拉介绍,让那些店都宰不了客。娜娜带着她买了一身衣服,文鸢换上,衣服穿在身上清清凉凉的,文鸢付钱时,比丝绸还要贵得多。

    “这个衣服是荷花茎里的纤维做的,就在那边的纺织厂呢。”女孩儿求着爸爸也给她买了件。

    她就是故意的,不然他才不会给她买。

    两人逛了许久,没吃什么东西,身后还跟着烦人的东西,没玩太久。

    等到再回到船上,魏知珩收到汇报,睁开眼。本想问买了什么,直到看见女人手里的东西,略微诧异。

    “我的?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除了他,还有谁会抽烟?竟然还知道给他带礼物。魏知珩盯着她手里做工廉价的雪茄,一看便知是手工的,烟丝卷得粗糙,里面的东西还不知加了什么。

    不过这也算是一份独到难得的好意。

    他欣然接受,好心问她:“怎么不给自己买呢?”

    说起来,他也才发现这女人换了身衣服,原本的裙子换成了衣服裤子,布料倒是还不错,丝勾出来的,风一吹就把身材勾出来了。

    他将外套递给她:“把衣服穿上。”

    “嗯,不知道买什么。”文鸢把衣服穿上,没说自己热,光从她流汗的脸就能看出来。

    萨达拉哎呀一声,刚刚那群玩牌的船夫不知道是哪一个,瞎停,把他船撞坏了。他一个个问过去,谁都说不知道,没看见,这里有没个监控,个个推脱起来,根本找不到罪魁祸首。

    现在只能换船走了。他过来抱歉解释,好在可以调船过来,就是需要花些时间。作为补偿,过来的船上会备好一切东西,等会儿可以边吃边看候鸟。

    这并不算大事,文鸢坐在咖啡馆,呆在魏知珩身边,便自作主张让他去办事。

    见她使唤人还使唤得很利落,魏知珩给她倒杯煮好的咖啡,说她挺有模有样。

    “嗯。”文鸢不厌其烦地点头,这是她目前对他说得最多的话。

    魏知珩手里夹着雪茄,没抽,翘着腿一下一下摆动,视线却停在她脸上。似乎在验证那一句听话是否奏效。

    女人顿了下,十分听话地去拿打火机,试了几下,火打着了才替他点燃这支廉价雪茄。

    咫尺之间的距离,魏知珩轻吐,烟雾迷漫在两人面颊,呛得文鸢后退。

    刚要起身,却在下一瞬被他捉住脖子。

    文鸢愕然望着他,魏知珩的动作并不算轻柔,像条毒蛇玩弄股掌中将死的猎物,一寸、一寸地收紧了包围圈。

    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脉搏跳动逐渐缓慢,而魏知珩却在笑。满目柔情地对她笑。

    夹着雪茄的手最后只是往上摸了摸文鸢的脸,左右观赏。不知是笑雪茄不够味,还是买雪茄的人。

    太阳晒不黑的肤色在缅甸是最难得的,大多数人都是黑黄的肤色,也就临近的泰国女人水灵些。

    真是难得。他评价这么一句。

    “不错。”

    不过十几秒钟,文鸢整个后背都湿透,劫后余生般恐慌。而始作俑者只是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,将那支廉价,算不上好抽的雪茄扔进垃圾桶。

    或许她该庆幸,自己并没有像丢垃圾一样,被他熄灭,草率丢在地上。

    可她却并没有比它的处境好到哪里去。

    等船过来已是十五分钟后,果然如萨达拉说得那样,什么都有,并且船比之前的要大得多,是半自动的,也可以划船桨,中间还摆着围炉的茶壶,水果、点心也都整齐摆在桌上。这条迎客船基本不出来的,今天是特殊情况。

    上了船。魏知珩盘腿而坐,比先前耐心多了不少。正享受着身边人的投喂伺候,真就有了一丝度假的愉悦。

    茶是文鸢亲手煮的,点心也要放在他面前,像什么出行的皇家贵族一样。

    娜娜抱着大黄狗的嘴,不让它扒桌上的东西吃。然后就觉得奇怪,两个人的关系一点儿也不平等。那个哥哥看起来很温柔,却一点都不懂得尊重人。

    女人却忽略掉了外面所有怪异的视线,垂着眸子,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。

    船开到了湖南侧,这里是候鸟最集中的地方,并且没有多少人。

    一望无际的茵莱湖,望过去便是碧水青天,湖面漂浮着许多的睡莲叶。往后就是水上的村落,与水田,一排一排地,宛若水上桃源。

    而扁舟摇摇晃晃地浮在水面上,距离他们不远处就是觅食的候鸟,白鹭、鸬鹚还有苍鹭和许多叫不出名字的鸟儿,白色、灰色、促成了一道自然的风景线。

    偶尔有惊动声,候鸟们便抬起埋在水草里的脑袋,立马扑翅而飞。

    这样漂亮的景色,有人却心不在焉。

    突然,鸟儿惊动起来,船身不知怎么的随着水波晃荡。船上的人惊慌失措,啊一声,打翻了热茶,烫得大黄狗被吓到开始乱窜,令整个船晃得更厉害了。

    魏知珩伸臂将她捞过,在颠簸到几乎倒灌的船里女人也被吓到,狠狠推开了他。好像是被烫到了。

    萨达拉根本抓不住乱窜的黄狗,自己又摔了个墩。另外几艘船见状都不敢轻举妄动,试图接近,但那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,滚烫的水令他们乱作一团。

    男人没能抓住她,整个人压在船边缘。

    趁此机会,一道蓄谋已久的力气,猛地推了男人一把。

    扑通一声,水花四溅,她也被一把拽下去,但手还扶着边缘,强撑着。而萨达拉赶着去抓烫伤到嗷嗷叫的女儿,和乱蹿的狗。

    有人不知不觉摁下了开船键。一启动,把萨达拉都撞了下去,就剩下女人孤零零在上面。

    船还没稳,文鸢颤抖着手,很害怕的模样,抓着船桨想递给他。不知有意还是无心,明明会游泳的人,根本不需要她的帮助,她却急得不行。

    看似急哭了,手上动作却诚实地把男人往水里摁,要置人于死地。

    落水的人顿时冷了眼。

    刚刚那力气大得很。究竟不是故意的,还是蓄谋已久想把他弄死?偏偏也看见了她心疼慌张的脸色。

    开上来的几艘船都在让她别划,快摁下操控键。可噪音那么大,她被吓哭了,根本听不见任何话,晃晃悠悠地摔倒在船上。

    这船还不偏不倚地撞向四周的船,每一次都是在男人要被救援时撞上去,要不是躲得快,命都没了。

    文鸢害怕地晃到了驾驶位置,被他们一指挥,更像是长了眼,魏知珩往哪游,就往哪撞,根本不给上岸的机会。看样子就是一个被吓到极致的蠢女人。

    直到陪她玩够了,魏知珩猛地往下潜,彻底消失在水面上。

    可是,哪有那么容易的事。文鸢毫不犹豫地摁下加速,船的冲击力很大,直直往他碾过去。就算是潜下去,这么短的时间也不可能躲开,船后的螺旋桨杀伤力极大,毫不费力就能将人搅成肉泥。

    碾过去的瞬间,水面浮起一阵血雾。四周响起惊呼,扑通——有人跳下船去救援。

    要是魏知珩不拽她,不护着她,根本不可能中计摔下去,可惜这点不值一提好心和她所受到的折磨比起来算得了什么?

    她倍感畅快,疯狂过后是平静,无限的平静。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激动过,是从什么时候开始?是从,被他带出之后。

    她怎么会变成这样,文鸢瘫软在船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