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五章撞见
* 榆暮在被窝里缩成一团。 不敢动。 如同一条在昏热里失水的鱼,她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。 贴在皮肤里的。 又重又闷的喘息声。 呼哧呼哧。 在耳膜里敲得刺痛。 榆暮又试图屏住呼吸。 然而被窝里很闷,热气灌在鼻腔里,一阵阵涨得她发晕。忍了几秒,终于泄了气似的,又轻轻吐出来。 ……还是得喘气。 榆暮在心里骂自己。 那可是Noah的亲哥。 那个她第一眼看见就怕得要死的男人。 榆暮闭上眼,脑子里浮现过Clara递过来的那张照片时的场景—— 她当时的反应明明那么怕。 怕到后来专门拜托邵纪洲去“说情”,让他替自己谈判,以便让那位看起来很有城府的男人放她一马。 榆暮还没忘掉当时自己甚至还颤抖着问Clara,她会不会被他咔嚓掉? ……怎么就又跟Noah睡了? 思来想去,也没个正经理由。总归是今天喝了点酒,头晕眼花,Noah抱她的时候哭得很可怜,亲了几下就不想推开了。 那会儿想的全是些没用的念头:反正都这样了、又不是头一次、没人会知道…… 现在,榆暮估摸着—— 大概率会。 离被咔嚓应该不远。 会是这样。 会是站被对方撞见,目睹她最狼狈不堪的模样,面无表情地开口喊出Noah的全名,让他滚出去。 用最冷漠的语句,说出最可怕的话。 * 榆暮并不清楚门外的对话持续了多久。 一开始,她只能听见几句含混的男声。 ——“……我只是在休息呀……兄长打扰到我和姐姐了……” ——“……胡闹……” ——“……你现在应该在自己的院子……” ——“……” Noah的声音没了平时那种撒娇式的软劲儿,听起来懒洋洋的,敷衍调笑声,再拔高几句。她猜他一定是站在门口,肩膀微垮着,满脸无辜,但不耐。 至于他哥,那个长相冷漠的男人声音,低低沉沉,很难分辨情绪。 似乎是每一句都压着火气的。 有那么一刻,榆暮甚至觉得门外那两个可能要动手。 内室纸门上的光影晃了几下,什么也看不见。榆暮觉得自己心跳越来越快,背上全是因恐惧发热冒出的薄汗。 榆暮无法分辨他们究竟在吵什么。 没那个心思。 她试着让自己别去想外面的发生的事,偏偏越是这样,越忍不住一遍遍乱想—— 要是等会儿有人进来带她走,被人看到她现在这副样子……怎么办? 会不会真的把她赶出去? 还是像那些传言里说的那样,那个男人一句话就能让Noah跟她再也不能见面? 脑子里全是乱七八糟的东西,没一样能让榆暮安心。 直到某个瞬间—— ——“够了。” 清晰的,冷漠的男声。 一阵沉默。 长得几乎要让人窒息的沉默。 榆暮整个心都提了起来。 接着,是一阵杂乱脚步。 有很多人在走动,有人似乎在拽另一人。 衣料摩擦、木地板的“嗒嗒”声,间或掺着低沉的怒气。 “……放开我。” “回去。” 随后,又是一串更急促的脚步声。 再一次寂静。 榆暮屏着气,整张脸埋进被褥里,一根手指都不敢动。 全身神经都绷住了。 ——可什么也没有发生。 几秒后。 ——“砰!” 世界彻底安静了。 * 榆暮在被窝里僵了好一会儿。 直到确定外头再无人说话,再没有脚步响动。 她才像是被抽了线的傀儡,缓缓松动身体,慢慢从被子底下伸出一小截手指。 榆暮侧着脸,探出半边红通通的脸颊。 又等了几分钟。 确认交谈声不可能再响起。 榆暮终于整个钻了出来。 湿黏的发尾垂下来,贴着她锁骨。 她赤裸着,刚逃脱的极致闷热和自然温度相撞。 ——确实都走了。 等到回过神来,榆暮整个人开始发冷。 该去披上件外套,或者随便什么衣服也行。 榆暮手一伸,发觉自己还被那条衣带缠着。左手腕青红一片,稍一用力便火辣辣地疼。 榆暮挣不开绑着的衣带,便干脆低下头,用嘴去咬。 唇齿贴上那条细布,咬得用力,下唇被蹭出一道红。 榆暮试着一下一下咬松。 ……不行。 Noah系得太死了。 含着那条打湿的衣带,榆暮气得眼圈发红,几次想放弃又舍不得松口,像是咬着自己的羞耻不让它掉地上去。 ——混蛋。 她在心里咬牙切齿。 真是个混蛋。 太难堪了,她想。 榆暮咬了好一阵,发现那死结半点松动都没有,反而被咬得越来越湿,沾着唾液打着死结,怎么扯都扯不开。 榆暮索性放弃挣扎。 算了,哪怕光着也得找点什么盖上。 榆暮看向床尾。 ——地上什么也没剩下了。 被Noah扯掉的衣物散在地毯边缘。那些布料零落一片,包括内衣在内。 没一个完好的。 榆暮怔了怔,咬住嘴唇,缓慢地坐起身来。 动作太吃力,肩膀在抖,她背微弓着,白嫩乳房随着动作晃动。 榆暮看见身上斑驳暧昧的齿痕,胸口也有,腹下也有。 只好靠膝头蜷缩起来遮一点。 她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样子,实在没勇气照镜子。 蜷着腿,榆暮小心翼翼地裹着薄被下去,脚刚落地就被那冰凉激得一哆嗦。 身上的被子往下一滑,差点掉在地上,榆暮赶紧伸手去捞,结果又扯痛手腕。 整个人踉跄了下,半跪在地,长发散开,呼吸急促。 ……就这样,榆暮狼狈地去够眼前不远处那件被撕破的外套。 ——就在这一刻,门被推开了。 门轴发出一声极轻的响。 榆暮整个人都僵住了,动作被定格在半空。 此时的榆暮半蹲着,薄被落在臂弯,虽然刚好遮住下身,乳房却露出了一截雪白。 空气里全是情欲收尾的余韵。 湿热、狼藉。 一秒、两秒…… 榆暮机械般地抬眸,看见门口站着的男人。 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那。 和服的下摆被灯光勾出线,肩宽腿长,整个人沉静如影。 鹫尾律真。 他们的目光,隔着几步的距离,对上了。 ——瞬时,榆暮脸颊炸开似的发烫。 什么都顾不上。 整个人“砰”地一下跌在地上,榆暮慌乱地拉高薄被,把自己挡得死死的,头低下去,不敢抬,发尾滑到胸口,心脏跳得几乎撞出来。 榆暮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,一下比一下重。喉咙发紧,舌根苦涩,慌乱跟无措掺在一起。 榆暮脑子里唯有一个念头: ——这人不是已经走了吗? 可偏偏就是刚刚,两人安静地、毫无准备地、彻彻底底地对视了。 时间如同停滞般。 榆暮指尖抓着被角,不知道是该先抬头开口,还是该更用力地躲起来。 可是,没用。 …… 完了。 榆暮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