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7节
周远洄心脏忍不住跳快了几拍。 他心里知道,这个淮字指的定然是淮郡。 看淮王的淮,所指亦是淮郡…… 喻君酌取的这个名字,是有心还是凑巧? 次日。 一行人正式启程回京城。 这次随行的人不少,既有喻君酌一家三口及谭砚邦刘管家等,还有两位质子及高尚书和杜侍郎。 高尚书和杜侍郎应该是归心似箭,此番他俩出来和谈,事情没办成不说,还得罪了淮王,如今回去也不知该怎么交差,但留在淮郡更让他们难受。 东洲那两位质子则完全不同。 两人年纪都不算大,且此番来京城并没有使团跟随,只带了两个随行的小厮。没有人知道京城等着他们的会是怎样的生活。 路途漫漫,再加上冬日天寒。 喻君酌和周榕上了马车就犯困,一大一小都把周远洄当成了靠枕。 “到驿馆了。”周远洄把怀里的俩人拍醒。 喻君酌揉了揉眼睛,下意识又在男人怀里蹭了蹭,这才清醒。 周远洄唇角沾着一点笑意,开口道:“缓一缓再下去,外头凉。” “唔,我舅母给我带了披风。”喻君酌找出披风,先给周榕围上,又给自己围上。随后他看向周远洄,问道:“王爷你冷吗?” “本王若是说冷,你还能揣着本王不成?”周远洄挑眉问他。 “王爷太大了,我可揣不住。”喻君酌道。 谭砚邦主动把周榕抱了下去,喻君酌随后跳下马车,伸手去扶周远洄。男人的掌心依旧是温热的,哪怕在寒冷的冬日里,也是如此。 喻君酌主动把两只手都塞到了他手里,周远洄并未拒绝,任劳任怨地帮少年暖手。 “这家驿馆我们当初来的时候好像也住过。”喻君酌立在院中道。 “沿途的驿馆排布都是计算过的,快马不停入夜能找到歇脚的地方,马车也能。”周远洄说。 “那王爷从前来淮郡,是骑马还是坐马车?” “自然是骑马。” 周远洄这种常年习武的人,若非特殊情况,甚少有耐心坐马车。 “王妃殿下。”上官靖走了过来,朝两人行了礼。 喻君酌有点惊讶,因为少年口中只唤了他,并未唤周远洄。 但周远洄却立刻就看透了,上官靖这年纪和胆量,不敢故意怠慢他。之所以口中只朝喻君酌问候,是因为他学的有限的大渝话里,只学了王妃殿下,没有学淮王殿下。 不用问,肯定是特意学的。 “这是我第一次,来大渝,离开淮郡的地方……”上官靖话说得很生疏,甚至要拼凑一番才能知道他在说什么:“这里很大,比东洲好多个更大。” “我们才走了一日的路程,后头还远着呢。”喻君酌说。 “父皇他们,应该来大渝看看,东洲打不过你们。” “呵呵。”喻君酌笑笑不说话。 眼前若是换了使团其他人,他还能讽刺几句。 但上官靖这个年纪,无论是战事还是两国交恶的过去,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,更何况他如今还为东洲朝廷的傲慢和自大承担了罪责。面对他,喻君酌实在说不出什么刻薄的话来。 “王妃殿下,你的袍子很好看。”上官靖说。 他倒是没有别的心思,喻君酌上次鼓励他多说大渝话,他就记在了心里。可这一路上,所有随行的大渝人都不待见他,没有人愿意给他搭话,只有喻君酌是个例外。 “这叫披风。”喻君酌说。 “披风?那这个呢?”他指了指喻君酌腰间挂着的令牌。 “这是令牌。” “王妃殿下,你能多教我说话吗?” 周远洄冷着个脸听了半晌,终于按捺不住,放开喻君酌的手大步朝前走去。然而这里是驿馆,不是将军府,哪怕他曾经住过,也不可能记得这里的格局。 所以毫不意外,英明一世的淮王殿下,走了没几步便撞翻了院中的花盆。 “王爷!”喻君酌吓了一跳,赶忙去扶。 “不用管本王,你去教他说话吧。”周远洄道。 “王爷没事吧?磕着了没有?”喻君酌问。 “没事,顶多就是腿磕破了皮,没有大碍。” 周远洄说着又要朝前走,喻君酌哪敢放开他,只能丢下上官靖不管,扶着他的胳膊把人扶进了屋。 进屋后,喻君酌查看了一下他的腿。 周远洄皮厚,腿重重磕了那么一下,竟然连一点淤伤都没有。 “没事,一点小伤不必在意。”周远洄看不见自己的腿有没有伤。 “王爷……幸好没伤着。”喻君酌道。 周远洄:…… 好吧,那破花盆太脆,他有什么办法? “你去陪他说话吧,怪可怜的。” “算了吧。”喻君酌说。 他只是同情上官靖,但谈不上喜欢,陪对方说话只是因为不想为难一个孩子。 “去吧,不用管本王。”周远洄又道:“本王不熟悉这里,大不了坐在不动便是。” “外头冷,我不想出去。”喻君酌又把自己的手塞到了周远洄手里。 “外头冷,你可以让他进来说。” “这样不好吧?”喻君酌问。 “你说好不好?你还真想让他进来?” “我何时说过让他进来,不是王爷说的吗?” 周远洄语塞,起身大步出了门,刚出门便撞翻了来送水的伙计,吓得伙计连连道歉。 喻君酌出去,见周远洄身上衣服湿了一片,只能让伙计去准备了热水,让他洗个热水澡换身干爽的衣裳。 周远洄没再置气,任由自家王妃安排。 只是沐浴时他依旧不让对方靠近,喻君酌只能候在屏风外头。 “你不喜欢上官靖?”喻君酌隔着屏风问他。 “你喜欢他?”周远洄反问。 “我只是一看到他,就忍不住想到自己。我想如果我是他,也不知会如何。身在皇家也好,勋贵之家也好,若是不得宠爱,这一生就只能任由旁人摆布。”喻君酌说:“我经常想,当初我若没有跑到宫门口去求陛下,我爹肯定会打断我的腿,让我永远出不了永兴侯府的门。” 周远洄闻言眉心紧蹙,当初的事情他也记得。 彼时喻君酌跑到王府说他给自己托了梦,周远洄心中有疑虑,便派了暗卫监视。那个时候他得知喻君酌打算给他冲喜,还存了看热闹的心思,想知道少年如何越过永兴侯达成目的? 现在想来,他不由有些后怕。 永兴侯那做派,恐怕真会为了自己的颜面打断儿子的腿…… 一想到这个可能,周远洄心底便隐约生出了几分戾气。更让他后怕的是,若事情真如喻君酌所说,那他们这一生或许都没有再见面的可能,会像两个陌生人一样…… 这么一想,他心里便揪得生疼。 “若我被打断了腿,就成了瘸子。父亲定然不会让我孤独终老,因为那样也会给他丢脸,他会找个家世尚可但和我一样不受宠的姑娘,让我和她成亲生子。” “你是永兴侯府名正言顺的嫡子。” “是,也不算是。”喻君酌说:“我娘死后他就扶正了姨娘,说起来我那两位哥哥也算是嫡子。” “你若是愿意,回京后我便让陛下下旨,封你为永兴侯世子。” “我连爹都不想认了,要那个世子之位做什么?”喻君酌失笑。 “为何不要,你不要就便宜旁人了。”周远洄自然也看不上永兴侯那世子的爵位,喻君酌现在可是淮王妃,还是一品少师,哪一个都比一个侯爵的世子体面。 但他咽不下这口气,就想给永兴侯找不痛快。 “我将来也不会有子嗣,当了世子又能如何?”喻君酌说。 “你……”周远洄沉默了片刻,问他:“你想要子嗣?” 喻君酌想了想,说:“不是有榕儿了吗?” “可榕儿,毕竟不是你亲生的。”周远洄道。 喻君酌不在意这些,血脉这东西有时候毫无意义,他是永兴侯亲生的,有什么用呢?还不是一出生就被撵出了家门,半点情分也没有。 所以他觉得,有周榕这一个孩子,足够了。 “我不想要别的,我又不会生孩子。”喻君酌说。 他们都圆房好几回了,要是能生,他早生了。 周远洄:…… 第49章 把人抱起来放到了自己腿上 当晚, 喻君酌休息得不太好。 驿馆的床不像将军府里那么舒服,也不够暖和。 喻君酌有点讶异,明明自己以前更硬更冷的床也睡过, 怎么现在却不习惯了?定是因为这一世嫁给淮王后被养得太好,不知不觉间人也变得娇气了。 “门外有人。”周远洄突然开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