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6节
除非……消息是皇帝默认传出去的。 而且皇帝笃定成郡王一定会告诉喻君酌。 皇帝封锁皇宫,是不希望事情泄露。但此事牵扯到的两个人,一个是喻君酌的父亲,一个是喻君酌的夫君,所以他这个中间人必须有知情权。 借着成郡王顺水推舟让他知道此事,很自然。 至于对方为何不直说? 多半是想试探他的态度。 若他维护永兴侯,皇帝就不好在他面前太袒护周远洄。 想通了这一层,喻君酌那颗心才算放下了一半。 “陛下,臣能不能见一见王爷?”喻君酌问。 “暂时还不行,国有国法,家有家规。哪怕远洄是朕的亲弟弟,此事朕也不好太过纵容。”皇帝说。 “那陛下,打算如何处置此事?”喻君酌问。 “这件事如何处置,还要看后头如何发展。若是永兴侯大度不同淮王计较,事情也没有大肆宣扬出去,自然好办一些。若是闹得满城风雨,人尽皆知,就不好说了。” 喻君酌眉头深锁,心里闪过了无数念头。 “喻少师也不必太过担忧,且回府候着吧,若有事情朕会命人传话给你。”皇帝道。 “是。”喻君酌躬身行了个礼,没再逗留。 成郡王担心喻君酌,也跟着一起出了宫。 待人离开,皇帝走到了屏风后。 榻上,周远洄双目紧闭,不省人事。 太医院院判刚收了银针,立刻起身朝他行了个礼。 “如何了?”皇帝问。 “淮王殿下情绪大起大落,下官已经给他施了针,疏通了血气,应该很快就能醒。” 今日周远洄忽然爆发,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,院判被人叫来时,一路上吓得魂儿都没了半条。若淮王殿下准头再稳一些,只怕他这条老命也吉凶未料。 “果然,人不能高兴得太早。”皇帝叹气。 “是下官无能,求陛下责罚。”院判说着就要请罪。 “怨不得你,朕都拦不住他,你哪有那么大的本事。”皇帝看向榻上昏睡着的人,问道:“以淮王今日的举动,你觉得他往后会如何?” “依着羽林卫所述,王爷虽然情绪波动较大,但并未彻底失去智。想来只要无人激怒,多加安抚,平日里还是能控制住的。” 他话音一落,榻上的周远洄忽然睁开了眼睛。 太医吓了一跳,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,一旁的羽林卫则顺势挡在了皇帝和周远洄之间。 “啧,让开。”皇帝一把将羽林卫扒拉到一旁,俯身看着榻上的人问:“还认识朕吗?” 周远洄盯着看了一会儿,问:“永兴侯死了吗?” “没死,你一刀砍掉了他的发冠,一刀劈在了他肩膀上,砍得人浑身是血,披头散发。太医院的人给他看过了,说是伤口很深,但没在要害,没什么大碍。”皇帝道:“不过永兴侯受了不小的惊吓,太医说脑袋怎么着来着?” 皇帝看向院判,示意对方说。 “永兴侯先前就有血瘀的老毛病,当日王妃在大殿上请旨要嫁给王爷,侯爷就病了一场,后来听说还吐了血。今日侯爷受到惊吓,老毛病又犯了,只怕养好伤后,腿脚也不会像从前那般灵活。”院判道。 “听见了?你干的好事。”皇帝冷笑道:“幸亏人没死。” “我下刀的时候忽然觉得一死了之太便宜他了,就故意偏了几寸。”周远洄面不改色地道。 皇帝:…… 院判和羽林卫:…… 怪不得他视力恢复了八成两刀没砍死人,原来是故意的! 说话间,有内侍来报,说永兴侯醒了。 周远洄把人砍伤后,皇帝直接让人把他抬去了太医院,这会儿才缝好伤口。 “你瞧着了?”皇帝走到外殿,朝传讯的内侍问道。 “奴才瞧得都害怕,侯爷浑身是血,肩膀上的肉都裂开了。”那内侍想起那一幕依旧有些胆寒,又道:“太医院的人给他弄了止疼的汤药,但那伤口那么深,缝起来能不疼吗?奴才在外头听着,侯爷昏死过去好几回呢。” 皇帝瞥了一眼屏风后的方向,又想起了周远洄那句话: 故意偏了几寸。 他这弟弟是真有点疯癫了。 “太医怎么说?”皇帝问。 “缝好了,说是得疼上几日。”内侍道:“太医院的诸位大人让奴才来请示,该如何安顿侯爷?” 人在宫里伤的,但不能一直留在宫里吧? 若是永兴侯府的人见他迟迟不回去,只怕要来宫里寻。 “弄一顶轿子,把人抬着送回永兴侯府。”皇帝道。 “陛下,这人若是送出去,只怕今日的事情就……”一旁的图公公提醒。 他终日待在皇帝身边,自然看得出陛下有心维护淮王,是以才斗胆提醒。 “他若是想说,总不能捂着他的嘴不让他说吧?”皇帝叹了口气:“你亲自带着人送他回府,让人弄些滋补的东西。再弄点金银玉石,一并送到侯府。就说……” 皇帝想了想,开口道:“就说喻君泓在巡防营表现不错,赏给喻家大公子的。” “是。”图公公领命而去。 这时,周远洄从屏风后走了出来。 皇帝瞥了他一眼,见他眸色阴郁,刚复明的眼睛又深又沉。 “想做什么?”皇帝问他。 “找个人来,替我带个话。” “喻君酌那边你不必操心,朕已经让他来过了。” “你让他来做什么?”周远洄沉声问。 “废话,朕不提前知会他,难道等着他从旁人那儿听说?”皇帝没好气地瞪了周远洄一眼,“更何况你砍人砍得痛快,就没想过万一人家还念着父子亲情呢?你如何自处?” 周远洄眉心一跳,沉默了许久才开口:“他……” “进门就问你,满意了?”皇帝说。 周远洄没有做声,但身上裹着的凌厉比方才淡了许多。 另一边。 喻君酌和成郡王一道出了宫。 “嫂嫂,你也看到了,皇兄肯定会护着二哥的,估计关上几天也就放出来了。”马车上,成郡王还在安慰喻君酌。 喻君酌有些走神,闻言叹了口气。 “嫂嫂是不是担心侯爷?” “我爹受伤后回府了吗?” “我让人去打听一下,方才太着急忘了问。”成郡王吩咐一个随行的护卫回去,让对方问问值守的宫人。 等马车到了淮王府时,这护卫正好回来,说永兴侯刚被轿子抬出宫。 “既然送回去了,应该是没什么大事。”成郡王说。 “在宫里自然是没事,回去就不好说了。” 喻君酌仔细把皇帝朝他说过的话又回忆了一遍,敏锐地察觉到了重点。 周远洄此番能不能全身而退,取决于永兴侯的态度。若他这位父亲绝口不提,宫里的人定然不敢宣扬,那事情就能被压下来。 否则,周远洄明日一早就会成为百官口诛笔伐的目标。 “刘管家,府里有没有年头多的参?你让人弄一点,煮碗参汤。”喻君酌吩咐。 “王妃想喝参汤吗?但大夫说你不能吃大补的东西,只怕会虚不受补。”刘管家说。 “不是我喝,你让人弄好了,一会儿送到永兴侯府。” “啊?”一旁的成郡王忙道:“嫂嫂要给侯爷送参汤?” 喻君酌并未急着朝他解释,而是叫来了谭砚邦。 幸好周远洄昨日进宫没有带着他,把他留在了王府看家。喻君酌快速把事情的原委朝他说了一遍,谭砚邦当即就知道了事情的利害。 “你从护卫里挑几个又黑又壮,一会儿跟着我去侯府。” “王妃要亲自去吗?”谭砚邦问:“属下可以代劳。” “对,我去不合适。”喻君酌很快冷静了下来。 此事需要找个比他更有震慑力的人才行,他去了效果反倒会打折扣。 这么想着,喻君酌把视线移到了成郡王身上。 “嫂嫂看我做什么?难不成让我去给侯爷送参汤?” “嗯,殿下去最合适。”喻君酌说。 “那,好吧。”成郡王虽然不知他是何意,但还是毫不犹豫答应了下来,“人毕竟是我二哥砍伤的,就当我去替我二哥赔个不是。” 刘管家这边吩咐下去,不多时厨房里就熬好了参汤。 喻君酌朝成郡王叮嘱了几句,便让谭砚邦护送着他去了永兴侯府。 侯府。 永兴侯被抬进府时,伤口已经处好了,是以府中的人都知道他受了伤,却不知为何受伤,也不知伤得多重。 喻夫人原本还在担心永兴侯的伤势,但图公公随即宣读了皇帝的口谕,说一并送来的赏是给喻君泓的,这下喻夫人顾不上担心,只顾得上高兴了。 “老爷,陛下特意赏了君泓,这是不是在暗示什么呀?”喻夫人道:“前些日子你不是朝陛下请了旨要封君泓世子吗?陛下是不是动了心思?” 永兴侯面色苍白,肩上的伤口一阵阵传来钻心般的疼,他哪有心思回答这种问题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