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41.白色圣诞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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曾经,很长的一段时间,我觉得恨是我身上最澎湃的情感。 没有人教过我爱。 我以为那是恨,我以为我恨你。 后来,我才明白,我只是爱你爱得很痛苦。 任知昭醒来时,身上换了干净的睡衣,还盖了条新毯子。 头很沉,她似乎失去了一段记忆。 身边是空的,和她的记忆一样空。 手腕上浅浅的勒痕,好像在提醒着她什么。 她没有立刻动,只静静躺着,目光失焦地盯着天花板,直到鼻子捕捉到一丝食物的香气。 下床时,双脚刚触地,腿一软,失重般的空虚感让她险些跪下去。 她扶住床沿,缓了许久,才推门出去。 家里空了。 原本属于这个房子的东西还在,但那些为她添置的书,拼图,游戏,零零散散的小礼物,全都消失了。 她走到窗边,放在那里的琴也不见了。 “菲比。” 背后传来一声唤。 她回头,看见萨曼莎。 “你想——” 话没说完,萨曼莎的表情僵住,眼里闪过惊愕。 任知昭顺着她的视线,这才在窗户的倒影里看见自己的脖子上,锁骨上,交错着吻痕与咬痕,触目惊心。 失去的记忆潮水般倒灌了回来。 萨曼莎只惊了一秒,便别过头去,假装没看见:“你……想吃什么?” 无所谓,任知昭也没打算遮掩。 “随便。”她说。 比起吃,她想问问题。她有很多问题想问,却不知从哪一句开口。 最后,在她吃饭的时候,萨曼莎主动开口了。 “等你吃完了,收拾一下,我送你回家。” “家?” 任知昭抬眼,像是听到了一个陌生的词。 “回你家,圣塔莫妮卡。”萨曼莎说完,转身去洗碗。 可这还不够,还没有回答到任知昭的问题。任知昭希望她可以说更多。 比如,他去哪儿了。 但她们谁也没再说话。 任知昭没什么好收拾的。家里都空了,衣服也都没了,就剩一套,正好给她穿走。 她是睡得有多死,死到这一夜之间人去楼空的动静,都没有听到吗? 他难道没有在良久的沉默后回到床上抱住她吗,那些,难道都是梦吗? 任知昭站在那里,望着空荡的床,发了很久的呆。 直到萨曼莎在身后叫她:“走吧。” 她离开了这个地方。没有回头。 车停在门口等任知昭。 她来时坐的那辆车,现在她又坐着它走了,沿着来时的山路。 今日的洛杉矶,天灰蒙蒙的,像压了一层铅。街道安静,商铺门一扇扇关着。 任知昭侧头靠着车窗,目光落在飞快后退的景色上。她想开口,再不开口就来不及了。 可直到视野里出现了大海的蓝,她也没能开口。 最后,车停在了她的小屋门前。 萨曼莎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轻敲了几下,眉头微蹙,目光停在前方。 片刻后,她熄火,拉手刹。 “这个给你。” 她打开手套箱,从里面拿出东西递给任知昭。 是她的手机。 又从后座拿来一个大文件袋,放到她腿上:“这里面是你的一些重要东西。” 文件袋鼓鼓的,密封着。 任知昭看着它,目光空了几秒,才抬头说:“我哥哥。” “他回去了。”萨曼莎言简意赅,“你也可以回去了。” 任知昭觉得不真实。 但她确实要回去了,毕竟她现在拿着自己的手机,坐在自己的家门口。 而那个房子,已经空了。 她正要伸手去拉车门,听到萨曼莎在身边叹了口气。 “菲比。”萨曼莎说,“你之前问过我家人在哪里,我告诉你,我有一个妹妹和妈妈在菲律宾。” 任知昭转头看她。 “我妹妹确实在菲律宾,她永远留在那里了。” 萨曼莎的声音很平静,“你知道的,我们亚洲人其实不太能理解抑郁症是什么。那不是病,那是软弱,严重点就是中邪了。” 她顿了顿,目光落在方向盘上。 “那时我已经在美国了,我想做护士,也有资质,但菲律宾的证书在这里不能用。我得攒钱,重新读书,我想拿到身份。” “我本来想,拿到身份,把家人接来美国,让妹妹在更好的环境里生活,或许她可以好起来。”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,“但最后都没做到。我什么都做不了,也没能见她最后一面。不久后,我妈妈也去世了。” 她转过头,笑了一下∶“你哥哥就是因为这个才雇的我。” 任知昭怔怔看着她。 “你是不是觉得我挺大年纪了?其实我刚过叁十。如果我妹妹还在,应该和你哥哥差不多大。” 车里安静下来。 任知昭忽然不知道该做什么,说什么,也不确定还要不要开车门。 萨曼莎替她拉开了门,用她布满细纹的手。 她自己竟也跟着下来了,关上车门,把车钥匙丢给任知昭。 “车也给你。” 任知昭下意识接住钥匙,有些没反应过来∶“啊……我不喜欢开车……” “这车本来就是在你名下的。”萨曼莎却道,“你不要,我也不能开走。” 天灰着,云压得很低,有些冷。 她对任知昭摆了摆手,示意她进去。 任知昭紧了紧外套,拿着一手的东西,站在那棵挂满彩灯的树下,说∶“对不起,谢谢你。” 萨曼莎又笑了笑,再次招手∶“你还是挺幸运的,菲比。好好生活吧。” 任知昭进门了,在萨曼莎的注视下。 一跨进那扇门,她所有的气力,精神,好像瞬间都被打散了。 客厅里堆着几个纸箱,姚思逸跪在箱边,翻看着什么。任知昭一进门便看到了,却没有一丝精力去应对。 “哟,回来啦。” 姚思逸头都没抬,语气像是一早便知道她今天会回来。 “你回趟家搜刮来这么多东西——这些游戏我们倒是可以打——那电子琴是啥意思啊,家里没地方放了——我靠你脖子上什么东西啊?!喂!你又咋了?——” “我很累。”任知昭扶着门框,没回头,“我休息一会儿。” 一进卧室,她锁上门,跪坐到地上。 文件袋很结实,她沿着密封口扒拉了两下,就用蛮力拆了,拆得乱七八糟。 里面的东西被她抖落出来,有她的药,病历,各种文件。 以及一张写了字的纸。 她把纸抓到眼前,仿佛还能闻到一丝未干的气息。 “昭昭∶ 对不起,不能再陪你去看医生。在美国,医生是不能强制你使用任何药物的。你不想再用药,就坚定表达你的意愿,不要管对方说什么。 但是千万别突然断药。停药的过程,刚开始可能会有些难熬,坚持一下,我知道你可以。 车的各项保险我都办好了,你只管开。文件都在这里。注意安全。” 没有了。 她想再往下读,但是没有字了。 她捏着那张纸,就那样在地上坐了一会儿。 天上的云好像越积越大了,压着屋檐缓缓流过。 任知昭把散落的文件收起来,从地上撑起身,向窗边走去。 她在书桌上又看到了另一个信封。很小一个,静静躺着。 这次,她很小心地把信封拆开了。 “昭昭∶ 对不起。 爱是放手,我会放手。 做你想做的。 圣诞快乐。” 信底夹着一张拍立得。两年前的圣诞,他们一起拍的。 一张被她烧了,一张现在在她手里,上面有丑丑的中文字迹: “昭昭,我爱你”。 这下真的没有了。 她抖了抖信封,又在房间各个角落看了一遍,再也没有找到更多东西。 这一年的圣诞节,他把想说的,能说的,有关她的一切,都留在了原地。 任知昭放下照片,抬起头,在眼前看到了一些白色的东西。 飘零,碎落。 是雪吗? 她好像看见,洛杉矶下雪了。